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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兄弟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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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像機對準了房間。

白修齊嘴被堵上了, 發不出聲音,他從繃出青筋的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嗚咽,一雙眼睛控制不住地簌簌往下落淚, 整張臉哭到一塌糊塗。

一邊哭, 一邊把頭往床板上撞。

太痛了, 太難熬了。

他不想戒……

大家都在抽, 憑什麽他要戒?

你為什麽不讓我抽?你憑什麽不給?我??

他想要破口大罵,但依舊只能徒勞地發出支吾聲, 而後又因為痛苦不得不在掙紮的間隙抽氣,緩過?來後, 又是新一輪的抽搐。

至少,在場圍觀的人有不少都開始心疼了。

電影是基於現實和藝術的一種?表現形式,江秋十?回憶著現實中的吸毒者, 一邊聯想到其他影視劇中演員對犯毒癮戲份的處理。

在禁毒宣傳片裏, 毒癮上來以後,什麽事情?都能幹得出來。這還是禁毒知識鋪天蓋地的當下, 放在那個年代, 抽大煙並不算特別過分的事兒。為此, 被逼著戒毒, 白修齊必然恨著白修連。

圈裏同樣有癮君子,一群男男女女湊在一起,財富、權力……他們什麽都有了,普通人求而不得的平淡人生於他們而言只是空虛,就想玩點兒刺激的, 圖一樂。

江秋十?看過?了太多太多。

他鄙夷於自我放縱的行為,並難以想象讓自己的人生被藥物所控制。縱使他有時也茫然,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麽, 然而潛意識卻不斷驅使他往上走。

往正道走,別走歪路。

一路走來,他不知避開了多少暗套。圈裏人都知道這東西能毀了一個人,但他們依舊一邊沈迷,一邊用它讓無辜者陷入深淵。

白修連漸漸沒力氣了,掙紮力道小了下去,胸口劇烈起伏,生理性淚水逐漸止住,慢慢安靜下來。

只還時不時抽搐一陣。

到這時,就該哥哥白修連出場了。

[他坐在一旁,一直看著自己的弟弟痛苦掙紮,目光冷漠幽深。]

放在仍沈浸在癮中的白修齊眼裏,白修連已經不是那個從小和他一道長大,會仗著自己比他早出生半刻鐘而讓他開口叫哥哥,會在他犯錯時替他頂包的哥哥。

[白修連見他安靜下來,拿掉了他嘴裏塞著的布,丟到一邊。]

劇組請來的手替完成了這項任務。

剛拿掉,他便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起來,轉過頭去,面朝墻裏,不願意看對方。

[白修連:“好點了嗎?”]

江秋十?在心裏掐著時間點,默念出白修連的臺詞。

白修齊一邊抽氣一邊冷笑:“好多了,賤命一條,死不了。”

明明還在掉眼淚,那股笑意卻止不住,笑得渾身都抽痛了,仍舊努力揚起嘴角,“軍爺若是看不慣,使人把?我?趕、趕出去就好,何必這樣折磨我?”

[白修連皺眉:“別鬧脾氣。”說著,抄起水盆裏的毛巾擰幹了,要伸手替他擦臉。]

手替繼續兢兢業業工作。

“鬧脾氣?你大爺的……你才鬧脾氣……滾開!”他渾身抖得更厲害,別過頭不讓他碰到,躲了幾次,那只手依舊不依不饒抓著毛巾往他臉上碰,白修齊躲不過?便不躲了,結結實實讓毛巾糊了一臉,眼淚汗水被用力擦幹凈,露出一張慘白的臉。

手替再次敬業完成任務。

[白修齊低聲說:“這東西不好,抽了傷身,把?它?戒了,也是為你好。”

他自幼就是個寡言的性子,和愛說愛鬧的白修齊不同,為了生存而學會的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和威逼利誘那一套被他下意識收斂起來。

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低聲勸弟弟不要偷摘鄰居家幾顆桃子,卻也說不出什麽大道理,只能諾諾說這樣不好,他得改的模樣。

“還有,我?是你哥。”他把?毛巾放回去,攪了攪洗幹凈,重新擦去白修齊面上再度滲出的汗水,他冷靜道:“你得叫我哥。”]

白修齊虛弱地閉上眼,不知想到了什麽,眼裏有那麽一瞬間的懷念,然而無謂的懷念只能叫他把?從前和現在做對比,再更加難以忍受現在的生活。

他仰面怔怔發了好一會兒呆,眼中再度浮現霧氣,帶了些自棄意味慢慢說:“左右我是塊扶不上墻的爛泥,給?白家丟臉,也給?你丟臉。”

“你就當沒我這個弟弟吧。”

“今天起,出了這門,我?還做我?的小百靈,白修齊……他死了。”

像以前一樣,過?一天算一天,也沒什麽不好。

反正到處都在打仗,今兒個是將軍元帥,明天就死了的也不稀奇。

他就算上進了,跟著讀書、練武,又能怎樣?活一日,得一日快活。

更何況,心裏頭難受,不來兩口,他能做什麽?

就連這點小樂子,都不能給他嗎?

[白修連臉色徹底陰沈下來。

他上過?戰場,處置過叛亂的部下,手上沾的人命沒有上百也有幾十?,他如今的榮華富貴都是自己拿命換來的。

他也曾經幻想過,如果自己弟弟還在,那他……總是要保護好自己的弟弟的。

失而覆得的驚喜,使白修連迫切地想把所有最好的東西給他,想讓他平平安安的,好歹活長久些。

至於身份,白修連沒有想過那麽多,誰不是拼了一條命在活著?只要他能活下來,活的好好的,有自己這個哥哥護著他,以前當過?唱戲的有什麽關系?

大煙這玩意兒他沒碰過?,但他見過?隊伍裏有人抽,最後落下一身病,槍都提不動,抽多了,活不長。所以,他才狠下心把?弟弟綁起來戒煙。

但是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弟弟竟然不願意認自己。

“想都別想,你是我弟弟,我?必須管你。把?它?戒了。”

他的話語,終是忍不住帶上了幾分命令口吻。]

白修齊閉上眼睛,再猛地睜開,狠狠瞪他,嗓音激動到有些破音:“我?不認你了,你憑什麽管我?”

“你憑什麽管我?!我?不要你管!”

憑什麽?

憑什麽你是高高在上的軍爺?我?是下九流的戲子?

[白修連也發了狠,恨恨道:“我?要不是你哥,你看我?管不管你!”]

白修齊已經陷入了幻覺中。

他被疼痛和骨子裏的麻癢折騰得實在受不了,加上十?幾年來不得不討巧賣乖的生活,一朝見到了哥哥,結果連這唯一的親人都嫌棄自己,他再也不想待在這裏了。

他只想過得舒舒服服的,為什麽要找罪受?

他哥哥,才不會逼他。

“你不是我哥……我哥死了,你是,你是軍爺……”他又哭又笑,已經被拉入幻覺深淵,“我?就一不入流的小玩意兒……你為什麽管我?為、為什麽?”

為什麽家裏人都沒了?

為什麽我?們不能過點好日子?

為什麽我?偏偏要賣笑,當只逗趣兒的小鳥才能過下去?

為什麽……你不早點來找我?

白修齊睜大眼睛,他的瞳孔已經有點渙散了,喃喃說著些其他人聽不懂的話,不知不覺間,他把?這句話問出了口。

“哥……你怎麽這麽晚才找到我?”

[白修連靜默良久,伸手給?他蓋上被子,安撫地拍了拍,似乎想說什麽,又沒說出口,最後還是守在床邊,看弟弟安靜睡去,目光描摹著那張和自己極為相似卻又因各異的生活習慣而差別頗大的面孔。]

……

“過?!”

閉上眼裝睡的江秋十?睜開眼睛。

一樣的裝扮,一樣的面色蒼白,可他的氣質截然不同,早已從虛幻角色的心裏拔出意識的觸角,他從白修齊,變回了江秋十?。

化妝師過?來給他擦汗,本想給他把?繩子解開,被制止了。

江秋十?:“等導演發話吧,不然拆了還得再綁。”

他很?坦然地躺在床上,倒是有個別工作?人員不好意思看,忍不住挪開眼睛。

果不其然,因為後期需要處理,得留出足夠的同一人扮演另一個角色的發揮空間,這一條又多來了幾遍。

今兒一整天,A組光在磨這一條戲了。好在江秋十?平日不哭,眼淚儲備量尚足,該落淚就落淚,滿打滿算哭了好幾個小時。

為此,下戲後,江秋十?的狀態看上去並不好。除了身上被綁出淤青外,聲音同樣沙啞,更不用說眼睛都哭腫了,眼眶鼻頭發紅,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看著很?可憐。

江秋十?繼續坦然,只要他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他淡定地和其他人告別後上車,坐在後座翻閱信息,看看新聞沒多久便閉目養神——哭戲實在太費體力,眼睛有點酸。

反而阿祥尷尬起來,平常總忍不住說點兒閑話,今天卻一反常態,安靜開車,不敢多言。

後視鏡裏看,就好像老板還在流淚似的。

惦記這事,阿祥晚上煮了好幾個水煮蛋,送過?去給他消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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